砰地一聲。
潮湧般的驚懼射穿了我,我嚇得僵直脊背,死死地閉著眼。
想象中的劇痛並未降臨,我仿佛被丟入一座三九隆冬的湖潭中,冷汗打濕了全身,四肢倉皇蜷縮顫栗著,一點點的睜開眼,喉嚨哽住的氧氣吞不下也吐不出,憋得滿臉漲紅。
祖宗的槍口依然抵著我,但從口腔抽離一半,頂住我幹裂慘白的唇,沸騰的煞氣躥出他衣衫,侵蝕了這死水微瀾的夜。
“程霖,你做過的每件事,每一次隱瞞我的背叛,我都一清二楚。”
我張大嘴急促的喘息,我分不清這是哪裏,分不清我觸摸著祖宗身體什麽部位,死裏逃生的慶幸令我身子難以控製癱軟,一厘厘恢複了溫度,我萬分恐慌的臉,晃蕩在他深邃猩紅的眼眸,他是如此憤怒而麻木,殺意半點不曾消褪,如熊熊烈火,如遮天蔽日的颶風,它不可忽視。
祖宗凜冽的眉目,讓我大徹大悟,他對我是那麽厭惡,那麽痛恨,一如我也崩潰過,為什麽我愛的男子是祖宗,是這般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人。
米蘭說,倘若他平凡,無權,你不會跟他,你連遇見他的機會也沒有。
“怕嗎。”
我被迫仰起頭,脖頸處的線條繃緊,抻出一縷縷青筋,在黯淡的車廂,憔悴又狼狽。
是我的淚,是我的乞求,是我的哀慟,祖宗有閃過分秒的動容,他掐住我下巴的兩根手指驀地鬆了鬆,流連在我的鬢角和紅痣,大抵是錯覺,他像是在抖,抖他被覬覦的風月無能為力挽救,抖他不得不妥協不認輸,把我們推向無法回頭的絕路。
“程霖,我和張世豪不一樣,他能一條路走到底,擺在明麵放肆掠奪,我不能。我的身份限製了我的感情,他的女人不一定會死,我喜歡的女人一定沒有善終。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密密麻麻的血絲覆蓋著濃黑清澈的瞳孔,隱隱拂過一抹感傷,沈國安利用我布下天羅地網暗算關彥庭,胡琳險些毀了我半條命,這樣凶險的陰謀之局,我來不及深究,甚至來不及回憶,祖宗嗓音略嘲諷低啞打斷我思緒,“都不重要了。”
他話音未落,槍口倏而一轉,對準塗滿一層霧氣的車窗,祖宗拇指幹脆利落壓下,砰砰砰三連發,尖銳聲響割裂長空,牢牢扼住了我窒息的心。
第二發很悶,同第一發一樣是空彈,第三發出乎意料是實彈,格外鋒利的金屬錐子頭兒,不足零點零一秒的功夫,便刺破玻璃,打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橢圓槍洞。
呼嘯的風聲盤旋卷過耳畔,撩撥細碎的長發,發梢纏繞,打結,濃重的火藥味,空氣的燒焦味交織迸發,無不昭示著絕非一場噩夢,一副幻境,上一秒真實發生。
我最極致的彷徨與絕望,是他真想了結我,這個念頭,何止剛剛在他腦海萌生。
在那些縱欲歡好的晚上,在那些溫暖的黎明,在他柔情刻骨,許諾我永恒的時刻,已經悄悄變質,成了一顆虛偽的荒謬的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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