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活的滾燙的骨縫,跳動的麻木的血管,在體內陡然而生一股惡寒,殘暴侵蝕每一寸皮囊,我呆不下去了,擺在我麵前的迷路盤旋交錯,我本以為繞得出,卻發現連一成都擇不清。
我踉蹌直奔揺晃的鐵門,邁了幾步,阿吉忽而在我身後說,“耍小聰明隻會自食苦果,豪哥了解得很。”
最不想聽,偏偏見縫插針,死命的鑽進耳朵裏,我猛然僵直,倉促停頓了腳步,錯愕回頭,〃他了解?"
阿吉往腳下啐了一口血痰,青白的麵孔耗光了殘存的最後一絲生氣,〃東三省地盤,任何人,任何事,都別瞞豪哥,瞞不住他。"他雙腳奮力掙紮,想掙脫腳銬的束縛,半分鍾的徒勞無功,他放棄了,呼哧喘著癱軟下來,"你是條子的臥底,他一早清楚。從你第一天投奔豪哥,就在他控製中,幸虧你沒有選擇出賣他。不然大局當前,我說不準,他要你還是要貨。〃
我在揺揺欲墜的前一秒,敏捷抓緊了鐵柵欄,勉強穩住沒有摔倒,阿吉透支了體力,他說完這一句昏死過去,鴉雀無聲的地牢,死寂如風幹的湖泊,漣漪不起,靜得詭異。我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馬仔詢問我,我才轉身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回吉林的路中,馬仔再三催促司機開快些,趕在張世豪結束應酬前回去,輪胎在不斷加速中幾乎飛離地麵,我聽著烈烈呼嘯的風聲,腦子裏全部是阿吉的供詞。
他城府何止一潭膚淺的溪流,根本是漫無邊際的汪洋,時不時翻攪海浪,時不時傾覆舟舶,任誰也捉摸不透。
漫長的顛簸飛馳,車停泊在住所外,遙
遠的市區敲響淩晨三點的時鍾,空曠,悠遠,顯得沉睡的樓宇更加寂寞。
我滿身疲倦推門跨入客廳,溶溶燈火從角落滲出,投射一道纖細的影,影時遠時近,揺擺數米之處。我略微訝異,沿著光影望去,張世豪穿著一件絲絨緞麵的藏藍色睡袍,立在酒櫃前開紅酒,他神采奕奕,不見半點困色,聽到關門的聲音也沒有反應,專注瀏覽瓶身描摹的洋文,昏暗的光束籠罩他麵容,映襯得溫暖而不真實,我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維持了十幾秒,我也不知自己想什麽,總歸是陌生又熟悉。隨即強壓心底的情緒,若無其事脫下風衣,“陳小姐呢。"
他慢條斯理斟滿一杯紅酒,輕輕晃了晃,又倒出三分之二,豔麗如血的朱色,和他白皙的麵孔相映成趣,驚鴻一瞥,是那般妖孽而火熱。
"怎麽,她留下你置氣,住在外麵,還忍不住想念嗎。〃
我沒拾茬,踢掉笨重的高跟鞋,赤腳繞幵玄關,"應酬順利嗎。"
他淡淡嗯,"還可以。〃
"省廳的一把手,肯合作了?"
這倒是奇了,即便百萬紅利拋出去,人人眼饞,可官場的老祖宗是土皇帝,這些吃了油水兒、偷摸不吭聲的同僚,他下手一貫不留情,省廳哪來的膽子敢保張世豪販毒。
我半玩笑半試探,“八位數?”
他含住杯口,不否認不承認,我千嬌百媚哎喲了聲,"張老板真舍得。雖說賺得回,終究真金白銀,我隨手落兩摞,都心疼得緊呢。"
"他平日養你,這麽寒酸嗎。"
我臉色一變,他似笑非笑側過身,那張無可挑剔的硬朗輪廓說不出的英俊剛烈,尤其品紅酒的樣子,酒不醉,他漾著粼粼波光的墨色曈孔,醉得一塌糊塗。
保姆這時端著一杯煮熱的牛奶走出廚房,她一個勁兒向我使眼色,表情微妙難看,恨不得比劃口型提示我,又怕敗露,急得抓耳撓腮,我心領神會,麵上不露聲色,隨口說折騰累了,急匆匆朝二樓走。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