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蘑菇來說就像人類的血液,失血過多會導致死亡,他不能把它用完。
有時候,前方會出現金屬網,或者一些鋒利,仿佛能割碎一切血肉與關節的渦輪,這時候他就會小心翼翼沿著刀口滑過去,以免菌絲被割斷。
安折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隻有風聲和菌絲漫過鏽蝕的管壁那種細微的沙沙聲陪伴著他。
他的前方是無限延伸的黑色的管道,後麵也是,這種感覺讓他回到了丟掉孢子的那段時光——漫無目的地遊蕩在深淵各處,或許明天就能找回,或許永遠都沒有辦法找到。
當管道的直徑有兩人那麽高的時候,安折感受到前方亮起模糊的紅光。他往前去,小心翼翼越過一個大型渦輪——然後猝不及防從管道口掉了出來。
他掉在了堅硬粗糙的金屬地麵上,被昏紅的光照著,安折看四麵八方——這裏不再是管道的內部,而是一個空曠寬敞的圓柱形空間,有伊甸園的大廳那麽大,風和紅光一同從上方灌進來。太高遠了,安折感受不到那裏。
於是他那雪白的一團在地麵上拉長,菌絲收攏變為人類的身體和皮膚,很冷,於是菌絲在他身上蔓延,密密織出一襲寬鬆的白袍,擋住了外麵冷沉的-->>寒意。
安折赤腳踩在金屬地麵上,抬頭往上望去。
一個巨大的渦輪傾斜著置於整個空間的最上方,占據了他的視野。渦輪周圍亮著暗紅色激光光幕,和外城城牆上的類似,安折知道這是人類防禦武器中的一種,一旦有生物想要強行越過它,就會立刻觸發警報。
目光穿過渦輪的鐵齒,安折看到了外麵的天空,極光仍然閃耀著。這個地方與外界相連,他意識到這就是通風係統的入風口,渦輪啟動後,外界的空氣就會源源不斷被卷進來,往四麵八方的管道中輸送。
安折收回目光,往前看,在這個圓柱形空間的中央,有一個長方形的金屬工作台——可能是整個係統的操作台,他走上去,卻發現並不是這樣。
這座金屬台上,焊著三個長方形的小盒,借著光線能看到小盒旁邊有斑駁的字跡,似乎是鍍上去的。
安折微微俯身,擦去浮灰與鏽跡,看清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
——是一封信。
“致後來者:
我是北方基地地下通風係統工程建造負責人康景瀾。通風係統設計用時一年,建造用時九年,造價每公裏1.1億元。
反對者曾因為基地建設的難度與所耗人力物力的巨大而建議延緩工期。但我們經過討論,認為地磁減弱情況一旦持續惡化,十年之內,人類經濟必然崩潰,五十年之內,幸存人類必然徹底喪失重工業研發與生產能力,生產資料與科研重心全部傾斜至醫療領域,我們沒有時間了。
所幸,今年地下通風係統與地上基地一同順利建造完成,人類同胞從此能夠生活在基地的嚴密保護當中了,這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宇宙輻射下,盡管處在嚴密的防護,我仍然身患多種癌症與免疫疾病。我向基地要求將自己的骨灰安葬在通風係統的核心,這樣,每一代工程師進入係統維護時,我都能知道基地仍然安全,人類這一偉大的物種仍然存續。
願你們有光明的未來。
此致
敬禮
2030年6月。”
這是骨灰。
所以,這個盒子裏,裝著一個人類曾經的軀殼,它是個墳墓,而這些遺留的字跡是這個人類留給後來者的書信,或許稱作墓誌銘更為恰當。
安折往右邊看去,它的右側是一個形狀幾乎一樣的,底部被焊死在台麵的盒子,旁邊也有鍍字,一封口吻相同的信。
“致康景瀾先生,致後來者:
我是北方基地地下通風係統工程維護負責人廖平安。通風係統每半年進行一次檢修,每兩年進行一次整體維護,目前正在以完美狀態運轉。
正如康先生所料,地磁減弱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於2030年12月徹底消失。幸運的是,不久後人造磁極計劃成功,地球再次處於磁場的保護下,人類不再因為輻射暴露而罹患疾病。不幸的是,宇宙輻射造成細菌、真菌、病毒的感染變異,人類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作為浩劫的經曆者,我目睹了人類生存領域的收縮,經濟體係的崩潰,與工業能力的逐漸喪失。基地將人類剩餘的所有產能投入到軍工生產、軍事基地的建設與基地的擴張上,源源不斷的槍支、彈藥、核武、飛機、裝甲、坦克被生產出來。我不知道基地的用意何在,也不知道這一行為是否加速了人類資源的枯竭,隻能希望基地另有深遠的用意。
在這場浩劫當中,我不幸感染了致命的細菌,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我仍然對基地的未來感到無盡的恐慌,因此選擇與康先生同葬此處,等待下一代工程師報告平安。
願你們有光明的未來。”
此致
敬禮
2052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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