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沒有壞東西再把它挖走了,雖然不知道孢子為什麽會主動去靠近那個家夥。
安折身體裏那個空洞終於被重新填滿,所有不安的東西在那一刹那塵埃落地,那是一種沒有辦法形容的感覺,像是重獲新生。他走到窗前,按下按鈕,升起金屬板。
刺眼的光線照進來,他眯了眯眼睛。
外麵,風沙的盡頭,金色的晨曦中,一輪燦爛的紅日噴薄而出。
安折緩緩轉頭,回望這個銀白色的實驗室,機器與機器並排放置,電線與電線根根分明,物品櫃上的試管架擺得格外整齊,從這一個實驗室,他能想象整個基地的樣子。
這是人類的基地,過去,現在,未來都和他沒有關係。
他的手扣在窗沿,指節泛白發力,推開了透明的三層玻璃窗。
窗戶開了條一指寬的縫,灼燙的熱風裹挾著沙礫撲麵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手指的刺痛,外麵的風和空氣裏遍布來自宇宙的強輻射。那龐大的波動內含無數微小的漣漪,他好像聽見深淵在召喚他回去。
他可以走了,離開這裏,去到外麵,回到深淵。外麵同樣殘酷,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但他找回了孢子,已經什麽都不怕了。
……他什麽都不怕了。
安折將左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腹部,額頭抵住窗沿,閉上眼睛,整個人忽然微微顫抖。
他扣住窗沿的右手收回,向相反的地方使力,輕輕一下“嘭”聲,窗子再度合上,緊接著合上的是防輻射的金屬層。他喘了幾口氣,額頭貼在金屬板上,手指在身側緩緩收攏,像是做下了什麽難以做出的抉擇。
隨著輻射被隔絕在外,他身上的刺痛感也漸漸消退,就像那天晚上陸渢抱著他,用他的身體擋住了他,滾離了那片有輻射的區域。其實換成是別的任何什麽人,陸渢都會那樣做,但正是因為這樣,那一幕才讓他記憶深刻,就像他對陸渢每一次離開的身影都記憶猶新一樣。
安折走出了實驗室門,此時正有兩個士兵從走廊經過,方才巡邏的那一隊士兵已經走遠了,現在是別的人。
安折與他們目光相接,他抿唇笑了一下作為招呼,轉身朝樓梯間走去。
昏暗的樓梯間裏,隻能聽見他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鼓蕩著,比平時快一些,人類的心髒在感到恐懼的時候跳動會加快,但到底在恐懼什麽,他也不知道。
瞞不久的,他知道。一旦秩序恢複,研究重新開始,人類重要的實驗室丟了東西,一定能查出來龍去脈。他必須走,越早越好。
但他又控製不住自己從襯衫口袋裏拿出一樣有棱角的溫涼的東西,那是陸渢外套上別著的徽章,被他摘下來了。
他將那東西握在手中,想,等極光亮起,pl1109返航的時候,再走——如果有這一天的話。
這座城市沒什麽好的,隻有土豆湯還算不錯。
要不是……要不是他的孢子喜歡靠近陸渢,他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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